竹琥

融雪【德西蓝三子】

*写了之后才发现他们三人真是好可爱啊ᕕ( ᐛ )ᕗ

*给可怜的高三虾米写的


 融雪

  尤金醒得比部落里最准的那只报时鸟早十分钟,每一天。

  早十分钟看到的光景和别人并无一二,从盖着毛毡的窗子望出去,阳光正在一寸一寸地爬上离它最近的草地,把深绿的颜色冲成亮眼的水绿,尖峰部落的牲畜在栏里嗷嗷叫着,等待着主人把它们赶出去吃河滩上最嫩的草芽。然而尖峰部落的族长对这些声响充耳不闻,只是静静地坐在原地,双眼定定地看着阳光把大半个草原照透,那双金眼仿佛完全感受不到光的刺眼和热度。

  报时鸟的破锣嗓子撕开了黎明,也把他从入定般的状态惊醒过来,他在孩子的哭声里慢慢扶着旁边时兴的衣帽架站起,在生牛乳泼进锅里的痛快声音里整理好衣装,拉起门帘的前一秒,他心有余悸地回望那张已经收拾齐整的床,好像他的噩梦还凝聚在上面。

  是他的梦,他的恶,他的罪……是对他单纯的折磨或痛苦吧,这种能力无法治愈身体,无法安抚人心,这也算是神明的伟力吗,让凡人看清每一条枷锁的走向,也是所谓恩赐吗。

  尖峰部落的早晨从族长面带微笑的巡视开始,即使他们收成不好,老弱病残,缺少粮食,但仿佛族长还站着,他们就永远不会在这片草原上被除名。


  尤金很难想象同时拥有“权势”和“预知”的角色能拥有多大的力量。

  毕竟母亲从来没和他说过德西蓝家族的荣耀,大概是怕他想多或者走偏;而在尖峰部落里他的预知能力改变不了母亲的疫病,回溯不了一个个隆起的坟包,所以当祖尔法和芬妮半夜一前一后潜入他的房间把他晃醒,给他细说德西蓝的荣光和地位,他的大脑还在预知梦中浮沉,大概也没听进去多少,只是诺诺点头。

  祖尔法非常不满他的态度,认为他留在草原上简直像是在拿金勺子掏粪,还掏得乐在其中,差点和他打起来,最后大概是想着他没念过什么书不懂事,慢慢地放下了装饰性的拳头,把它按回月白色的长袍上:“总之,你回一趟德西蓝就都明白了,我父亲会告诉你的,尤金,你可以做到很多事。当然,如果你不跟我们走,以后大概也少不了各路人马来纠缠,如果有什么问题,你一定要向德西蓝家族求助,这不是示弱,而是我们对血脉延续名正言顺的保护。”

  尤金听得很新鲜,祖尔法说这些话的时候完全没有花瓶的样子,正坐跪在双腿上,上半身挺直,以家长而不是表兄的身份向他陈述事实,手掌时而伸平,时而握拳,能感受到那些词汇在他的掌握中熟悉无比,势在必得,那双金瞳比他的明亮,像是两轮月光。

  后半夜的芬妮倒是没说太多,喝了几口冷掉的酥油茶,和他拉起了部落里的各种杂事,他们三人如此不同,像是三个迥异的选项:拥有“权势”,拥有“预知”,空无一物。他们竟然是同一个大家族中的平辈,每个人都竭力想要拉住其他人的手,共同面对未来的惊涛骇浪。

  “尤金,说实话,你如果回到德西蓝,你会过得很好。”芬妮用手指头推着空碗往前了几厘米,“不仅是你,尖峰部落也能过得不错,你有很多亲人在德西蓝,如果你愿意,随时都可以回来和我们站在一起。”

  芬妮笑了笑,“虽然我们应该不会到需要向你的能力求助的地步,其实说那么多,我们每个人都是为了幸福而奔走而已。”

  尤金报以微笑,两人一前一后地惊扰他的睡眠,前者晓之以理,后者动之以情。他交叠双手按在地上,芬妮察觉到他的意图,但他的额头已经贴在了上面,向着面前的人行了一拜。

  “我并没有过于珍惜这个能力。”他的声音触碰泥土,再传出来,“如果这是一柄能够让德西蓝叱咤蓝星的弯刀,我很愿意奉上……因为它在我手中,什么也做不到。”


  和荣光,金钱比起来,那些在他面前流逝的生命太短暂,也太轻了,只要有一个医疗怪物大师的正确引导,就是那些孩子为部落采来娇嫩的花朵,而不是他和老人一起编制花环,放在被青草掩埋的凸起上;只要一针特效药,他就不用见证父母前后离开人世。真正能致人于死地的事物很简单,一口水,一袋粮食,一份不应延期的特快专送……

  然而他预见了,又能如何改变,呼风唤雨来足够的降水,还是向族人坦白已经掉入山谷的物资?不可能,都不可能,一缕青色季风都比他有力,一位战神都能让整个草原下跪。

  他只能像普通人那样往前走,带着他伤痕累累而萌发新芽的部落,带着他对草原生活技艺的熟悉,带着无法释然而毫无作用的预知梦——现在似乎成为他手中最有重量的筹码。

  他说不出口:从见到你们两人的第一天,我就梦见你们满身鲜血置身火海,仍然向我伸出手,想要把我从废墟里拽出来,火中到处都是惨叫,我至今为止的努力毁于一旦。

  他也说不出:我也曾在梦境中拉住别人,他们要投水,要送死,要远走他乡去为富商卖命,也许就是为德西蓝这样的家族,我竭尽全力想要拉住他们,因为我知道这会成真。

  芬妮握着他的肩膀把他硬扳起来的时候,他拍了拍胸前的泥土,手指滑向衣襟里的一个小摆件,轻轻握住了它,缓缓开口:

  “无论如何,我都会为幸福而奋斗,而不是为痛苦。”他把那个摆件扯下来,放在芬妮手里,“所以你们也要一样。”

  德西蓝三子性格迥异,道路不同,但心意相通。

  尤金今早从湖泊走过的时候,和部落里的小孩撞了个满怀,对方壮得像头小牛犊,一下就把他撞到冰冷的湖水里去了,他勉强扒住湖边的石块,在水里沉浮,隐约能看到小孩被吓傻了,“啊啊”地喊着想要跑回驻地,身后的高草里却窜出两个人影,趴在湖边拉住了他的手,拼命往上拽。

  芬妮叫得比那只报时鸟响一千倍,祖尔法也不和她计较了,他狼狈得要命,浑身都在发抖,皮肤被冻得发红,在水里呛了好几口,针刺一样的寒冷从湿衣服上传过来,上面的黄铜片完全是沉重的累赘,他只穿着内衣,身上盖着麻雀一样蓬松粗糙的外套和做工精良的大衣,消耗了大量体力的三人并排躺在草地上吸收太阳的热量,谁也不想先动一根手指头。

  普通人也是可以互相拯救的。

  他突然想起这件事,忍不住笑了,仿佛融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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